2015/10/26

來去吹吹海風

上回去花東,是三年前,猷剛從國中畢業的那個暑假。

背著爸爸的相機包,和愛大海的NU,在台東的海邊,靜靜的凝望著天際。
站在兄弟倆後邊的我,心裡好奇的遙想著:三年過後,高中畢業的猷,會背起背包往哪個方向走?
回首過往的日子,只覺時間飛逝,歲月匆匆。
如同治恩和我說的,一年前的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年後的他,會來台灣長住一年;
從來沒有想過一年後的他,會有這樣的緣分來到台北和我們成了異國家人。
此刻遠在德國的猷,我在想,對這一年的生活,他的心裡一定和治恩有著相同的讚歎!
讚歎著上天冥冥中的安排,讚歎著這份機緣是這樣的微妙! 

這一年相片裡的背影,盡是NU和異國哥哥們,對NU和妹妹而言,也是特別的無法言喻的一年。

治恩來兩個月了,
上個月底,帶他去了趟台中。
這回,再湊熱鬧的跟著連假的塞車潮,帶他到了花蓮。

很想讓這異國兒子看到台灣的美好,
但其實想想,加拿大大山大水的美隨處可見,
台灣的最美,在人情的美!
他的最直接感受,更是從我們把他當兒子看待的這份心意的美。

第一個月,處於生活習慣的磨合、學習中文態度的磨合階段。
把他當個大人一樣,覺得說好的生活常規,既然成為家裡的一分子,就必需學習配合。
把他當個完全懂得自律的大孩子一樣,覺得學習中文該是他帶著求知好奇心,主動學習。
更有很高的責任感覺得該盡好監督責任,不讓他觸犯了扶輪社的四不行為。
每每在出現摩擦後,就寫了一長篇的柔性、感性的對話給他。
慢慢發現,這個孩子在成熟帥氣的外表下,心裡其實還住個像是只有十歲孩子的心靈。
於是開始,像照顧妹妹一般的照顧他的生活大小事,像陪伴妹妹玩玩具一樣的陪他聊天說話。

有一天,當他說到台北另一區的扶輪社交換學生的問題時,他說:
「我覺得,他們很多的問題,很大一方面在於他們的接待爸媽只把他們當個義務,
因為自己的孩子出去交換,就必需擔當接待義務,對那些小孩,就提供吃跟住的義務,如此而已。他們想幹嘛,不管做對還是不對,他們的接待爸媽都不管的,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小孩。
但我知道我不一樣,妳把我當你的兒子,不只是給我吃、給我住。我做不對的事,妳會生氣,我知道那是因為你們把我當你的小孩,妳很關心我,很在意我。」

長長的一大串告白,語畢,我實在詞窮的無法表達心底的感動。
看著他,摸摸他的頭,故做輕鬆的對他說:
「你當然是我們的兒子沒錯啊,“治”是Yoyo、Nunu還有妹妹的輩分用字,
沒把你當兒子,怎麼會幫你取個“張治恩”這個名字?」

那一刻,他其實也給我頓悟了一個深奧的哲理,一個為人父母的盲點:
我和老公,都來自一個權威管教的家庭,我們的父親都是威嚴、不苟言笑的傳統父親。
儘管從小就不喜歡這樣的互動模式,卻總不自覺的用著同樣的模式在當父母。
盛怒之下,都曾對孩子說出很威嚴卻很不成熟的話,像是:你吃我的住我的,就是聽我的,不高興你就走之類的話語.....
其實這樣的模式,他屈服了、他沈默了,但他心裡服了嗎?很肯定的答案是:沒有。
與其高壓的、權威的給一堆規範,遠遠不如當他真正理解了父母出自于愛和關心的那份心後,所回饋的反應。

而這,正是跟治恩短短生活兩個月多月來,這一個月他送給我最大的回饋。


打從那一晚和他一起努力的做著他的華語作業,他又很不專心的邊寫邊發表他的高論後。
我轉了個心態,再也不把他當大孩子,覺得他應該怎樣又怎樣。
而是,很純粹的把他當個小小孩一樣的照顧著、陪伴著。

現在的他,就像小小孩依賴著媽媽一樣的依賴著我,
帶他到花蓮三天,走在路上就愛跟在身邊,不知哪來那麼多的話的一直說不停。
說到爸爸在一旁一直想說話又插不上話的頻頻問:「可以換我說了嗎?」.....

帶他騎協力車,老闆娘說協力車還分同步和不同步兩種,不同步就是不需兩個一起踩,可以一個腳不動,就靠另一個騎。
很邪惡的選了不同步的協力車,準備自己好好休息,欣賞美景,
更準備好好消耗他的體力,讓他上車可以乖乖睡覺休息。
沒想到,這小孩,踩沒幾步就頻頻回頭看,一直問:「媽,妳在幹嘛?」「媽,妳沒有踩..」
嘿~這時候中文倒說的用詞發音完全正確了!
頻頻被他抓包的只好認命的跟他一起同心協力努力的爬坡用力踩。
只不過,這小孩踩得輕鬆了,話就又多起來了。
沿路海天一色的美景不知他看進去了沒,只知道,他又開始嘰哩咕嚕、一串又一串說不停、問不停的話.....

他的中文能力突飛猛進,華語班的測驗高分讓他的信心倍增。

在他的華語班裡,他學習中文的時間最短,
其他同學動輒學習兩三年以上的程度,
一開始飛快的進度著實讓才接觸中文不過一兩個月的他跟的非常辛苦。
九月份,老師給了他“最佳學習精神獎”的獎狀,
這獎狀,確確實實起了極大的鼓舞作用,
現在的他,每天記了好多他在外面沒聽懂的話,回家求知慾旺盛的問不停。
現在的他,在媽媽眼裏,每天都是最佳學習精神獎的代表!

最近兩次華語班的測驗拿了滿分,一進家門,鞋都等不及脫掉,就急著從書包翻出考卷,拿在手上揮啊揮的叫媽媽,急著要和媽媽分享。
華語測驗的成就感,讓他開心的像第一次拿到100分考卷的小學生一樣。
這兩個多月學習中文的心情轉折,我想,會是我和他之間,在這一年裡最難忘的一段心路歷程。


















NU國三了,會考的計分方式變來變去,但不變的是每天考不完大大小小考試的生活。
他不再是那個樂觀的NU,不再開心的笑的露出兩顆大門牙,
現在的他,很酷,非常的酷。

他聰明靈活,但他卻不是傳統裡願意把聰明和精力用在考試得高分、努力爭取進入名校的孩子。
我清楚知道,台灣這個需要反覆練習做題目來拿高分的教育環境,確確實實不適合他這類孩子。
他從小那小腦袋瓜裡源源不絕的無限創意,他與生俱來的巧手,其實一點一滴被這教育體制抹殺著。
從他小小的時候,我說:他是體制外的天才。
到了現在,看他用一疊白紙,應班上同學請求,做出了一個適合她身高,角色扮演用的三叉戟,我依舊讚嘆他的創意和巧手。
但再多的創意,會考考不出他的天份,
對考試不考的領域再多的熱情,學校測驗的分數也在一點一滴的澆熄他的溫度。

笑容從小就掛在臉上的NU,從小就樂觀開朗、自信像天一樣高的NU,
坦白說,現在每天看他,覺得心疼又無奈.......

一向愛海的他,靜靜的遙望著遠方,不知此刻的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吹吹海風,和治恩一起吹著海風騎協力車,和他這段異國母子情誼,風吹啊吹的,越吹越緊密。
吹吹海風,看著NU的身影,風吹啊吹,請你帶走他的沈悶,還給我一個愛笑的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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