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不奶爸

九月妹妹上小一後，我又開始了一個禮拜有四天，十二點要接她放學的日子。

記得以前猷和Nu小學階段，一樣有好幾年的時間，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做早餐、送他們上學、整理家裡、賣場買菜，然後回到家大概就是泡杯咖啡喘口氣，他們就差不多要放學回家了。所以我，總是特別的珍惜一個禮拜唯一一天他們上整天課的日子。不管想回娘家、想和朋友約吃飯、想去哪裡逛逛或放空不設鬧鐘睡到飽，就是要讓每個星期二都有一個形式上的放風。總覺得，那是一個禮拜不能缺的一個充電日。享受了屬於自己的一天，好像就儲備了一星期陪小孩的能量。

但從妹妹上小學後，唯一星期二全天課的時間，上午聽佛法不能排活動，下午老公有課，我得負責接妹妹放學也不能排活動。兩年多前初接觸佛法，每個星期聽一次，都感覺是受了一記當頭棒喝， 讓我們一下子有種從沈睡中清醒的感覺。對我來說，與其說是聽起來深奧的佛法，比較貼切的應該是學習圓融的生活智慧。我們很多觀念想法改變了，和小孩的互動調整了，然後，我們更懂得了雲淡風輕的笑看周遭不合我意、不稱我心的人事物。於是，一個轉念，我看到了許多以前看不到的美好，拋開了許多無謂的擔憂。確實每個星期二聽完一次課，就如老公說的，像是做了一次心靈瑜伽，頓時感覺海闊天空，心情輕鬆。

但不求甚解的我，對任何一部經文都毫無興趣，只要內容是在講述經文的，我就放空了。星期二上午的佛法課，變成人在心不在的束縛。不想聽但也不敢提出退出的想法，只因老公說了，怎能在生病彷徨無助時求助人家，難關渡過了就拍拍屁股不玩了？他是個對什麼事都好奇認真，求知慾很強的一個人。講到一段經文，他會尋找不同版本的解說來研究，這兩年多來，已經算不清他買回多少佛學相關經典的書籍研讀。想想，既然他熱衷聽課學習，反正他上課我也沒勁自己安排做其他事，星期二上午就是我的燙衣服日、上網shopping日、大吃零食日。反正沒興趣聽，放空就是了。只不過，深層探究自己，覺得我好像在不同的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個SOP。沒完成那個SOP就好像事情未完成有懸念，吃飽飯，一定要拿片餅乾、泡一杯咖啡，少了這個，就覺得還沒完成吃飯這件事。星期二妹妹的全天課，好像也覺得，不一定要安排什麼事，但要空下來，才算完成儲備能量的程序。於是，每個星期正能量短缺一點、短缺一點....心裡的負能量就不著痕跡的累積一點、累積一點.....

因為恩恩在托嬰家園兩年的緣分，我認識了好多個很有趣的媽媽，還有一群年輕好有愛的老師。從畢業前到現在，我熱血的揪了幾次聚餐和旅遊，每一次，大家都報名的熱情踴躍，於是這隨便揪都遊覽車人數的親子團，總是一團未出，一團又起。只是幾次下來，雖然佛法學到的：世間事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好壞都在自己一念之間。但接觸的次數多了，慢慢有一兩個媽媽讓我感覺在基本價值觀上有了衝突感。因為這些媽媽比我年輕許多，大都忙於工作，每回住宿的詢問聯繫都由我來負責。我的數字能力一向很弱，行程裡，住宿幾歲以上算佔床，用餐幾歲幾公分以下要計費又各不同，幾次下來，最簡單最直接的做法，就是條列各家幾個大人幾個小孩，小孩年紀分別幾歲，直接詢問時就明細給老闆，對方覺得住宿怎麼算，用餐怎麼算，那就那麼算。我覺得就這麼簡單的事，就有媽媽來意見了。明明小孩大班五歲六歲了，她說，我們小孩個子很小，我想報四歲就好了，反正也不會有民宿會要求看年紀證明吧！雖覺得不妥，她要求，我就配合和民宿老闆說：「不好意思，我寫錯年紀，是四歲，不是五歲。」但我心裡的嘀咕是，民宿規定寫了，四歲以上算佔床，五歲改報四歲，有差嗎？果然，老闆回覆的房價明細裡，那一房算了加床費。然後，也不意外的，媽媽一長串的line就來了。說她問過了，也可以不加床，單加早餐費，不過為了避免麻煩，帶兩個小孩，她不加床也不加早餐。另一個媽媽，雙人房帶兩個小孩，老闆也建議加一床。媽媽一看line也迅速發了來，覺得其中一個小孩才剛滿三歲，年紀沒超過，可以不算吧，為甚麼要付加床費？為什麼要加？我的想法是，我們這幾個家庭小孩多，總人數已經遠遠超過民宿規定的上限。老闆隨性通融，既然他提了，覺得有兩房要多付一床900塊的加床費，以我的個性，我覺得這是相對的包容和尊重。包棟上限二十一人，他通融我們大大小小擠了三十人，多付一床的加床費，就當是尊重人家，多付一點清潔費，我覺得該付就付了吧？而且，是老闆覺得該加床，也不是我要求加，問我為什麼要付加床？總之，我怕麻煩，我也不喜歡這樣討價還價的拗法。

這兩年多來，我以為我已經學到了尊重每個人不同的價值觀，我也以為我已懂得放掉世事沒有絕對是非對錯的知見。我可以理解小孩年紀都還小，能省則省的想法。我覺得我也接受每個人不同的觀念做法。但要我謊報年紀，該付佔床費又硬要凹不願付的說法，大大影響了我揪大家出遊的好心情。也讓我驚覺，原來在心裡深處，我那條是非觀念很強的道德底線還是拉的筆直。但更抽絲剝繭的想，也或許，我的不滿情緒，在每個星期二沒有得到形式上的慰藉，負能量早已累積，這個媽媽的計較計算，也許只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經過這次，我想少些麻煩，合則來，想法不同的就避免，根本就不該讓她們影響到我的心情的。

妹妹不知看了什麼卡通，這一陣子常常跟我說：「媽媽，以後長大我要當英雄！」沒跟她一起看卡通，不懂她看到的英雄到底是怎麼樣的英雄，心裡不禁嘀咕著，卡通那麼多不一樣的公主不當，當什麼英雄？？」前幾天晚餐時，她突然問：「媽媽，妳的夢想是什麼？」乍聽腦筋霎時空白：「哇！好有深度的問題」，轉問一旁的老公：「老公你的夢想是什麼？」一向很有想法的他秒回：「我想當電台主持人，我想當心理諮商師！」啊～這樣我懂了，我說：「我想當空間魔法師。」妹妹不解的問：「什麼是空間魔法師？」就是把家裡佈置的很溫馨漂亮很有味道，就像魔術師一樣，魔法杖一點，就把房子變得很美了。妹妹似懂非懂的喔一聲，就自顧自的話題拉回問：「那你們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爸爸上道的配合演出：「知道啊，妳要當英雄！」

幾年前房子整理過後，我盡可能的不讓家裡出現太多的裝飾品，力求清爽簡約。但發現，看到室內佈置的課程還是心神嚮往之；聖誕節快到了，還是會迫不及待的翻出僅存的家飾品這裡佈置那裏妝點；偶爾，把握中午接妹妹放學前的短短空檔，就愛去花市繞一圈，抱回一兩束鮮花和小盆栽。雖然不懂花藝，但我喜歡放個花瓶，就讓妹妹隨意插花，雖然老公說蠟燭的煙都吸到肺裡去了，但我還是愛在陪妹妹寫功課時，點幾個小蠟燭，享受他不懂的小浪漫。我的夢想是什麼呢？想了想，似乎和Nu對機器人的熱情一樣，沒有改變過。我喜歡幸福感的空間，雖然我沒學過佈置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美感天份。 若問我希望唯一的女兒從我身上學到什麼呢？我想，就是這一份對家的溫柔。哪天她嫁為人婦了，我真希望她在養兒育女繁忙的家務工作外，還能保有一份為家人打點幸福感空間的溫柔。

妹妹上小一後，看她做功課，特別有感每一個小孩天生個性的不同。猷小一時，個性著實像是小叮噹裡的大雄，丟三落四、迷迷糊糊，常常作業有一半忘在學校沒帶回家。Nu貪玩，為了趕快去公園玩，會耍著小聰明把一些不用寫的功課，像是閱讀之類的矇混過去。妹妹呢，個性明顯嚴謹，我不當橡皮擦媽媽，反倒是她自己常常自我要求的覺得這個字不漂亮擦了再寫，只要聯絡本上面寫了閱讀繪本，她一定一字一句的唸完。然後老師交代要帶的東西，交代要幾點到校，一定一樣一樣自己檢查。她說導師常誇她是自動自發，守規矩的乖寶寶。但妹妹個性較好強，也許是學校團體的氛圍，才小一而已，已經有同儕之間的比較競爭感，老師批改的作業，常常會別人幾分我幾分，開始有輸贏的想法。其實這是長大很正常的發展，只是因為她相較兩個哥哥，自我要求較高的個性，我更常告訴她的是，每個人的長處不同，你有很棒的地方，別人也有厲害的地方。老師改的分數，只是讓你知道哪裡寫錯，知道了訂正就好了。

前兩個禮拜的運動會，小一有個60公尺的短跑比賽。運動會前，體育老師應該帶他們練習很多次，猜想大概老師說了回家要練習排跑步之類的話，她幾次假日就吵著爸爸說，老師說要練習跑步，帶我去跑步嘛！從小看她跑步姿勢，我猜想她應該是跑不快的。果不其然，一組五個小朋友，她跑的最慢。但開心在爸爸的連拍鏡頭下，一路落後的她，是唯一一個笑咪咪跑完的小孩。最後一名又何妨？很多事，玩玩開心就好....

一直以來，我其實蠻不愛太過嚴謹太過一板一眼的人，尤其我很不愛看到有些媽媽說，我並不是在意分數，只是要求要有認真學習的態度，這種看似超然在我看來是自欺欺人的話。記得一次接妹妹放學，因為一年級沒有期中考，但站在校門外看魚貫而出的孩子，開始聽到此起彼落跟媽媽或安親班老師報分數的聲音，就知道應該那兩天在月考吧！雖然不關我的事，但聽著聽著覺得好沈重啊。看朋友的分享，從一年級開始，安親班在月考前的週末，還會做考前複習。然後，也許是我對壓力太敏感，我感覺到說只在意學習態度的媽媽們，對孩子考試的在意和緊張，有時真想雞婆的勸她們，孩子學習的路還很長吶，別這麼掛心呀！

再帶妹妹和恩恩，其實我和十幾年前帶猷和Nu時沒什麼太大改變。一樣沒什麼耐心，一樣脾氣很暴衝，一樣在上一秒看他們妳爭我奪、尖叫哭鬧時，哀怨我的人生怎麼被四個孩子綁的動彈不得。卻在下一秒他們開心的玩得哈哈大笑時，又覺得好幸福好感恩這輩子有緣和這四個孩子成為一家人。自我安慰的跟老公說，如果我們只有猷和Nu兩個小孩，我們的人生故事，好像就蠻制式化的。過著平凡的日子，帶大兩個小孩，然後就過完平凡的一生。可是多了妹妹和恩恩，你不覺得我們的人生變得更精彩更有故事性嗎？

好吧，我承認這是自我安慰的說法，就愛生咩，這輩子不想精彩也得精彩！

剛接妹妹放學，和奶爸說：「老公我決定了，初二回娘家後，初三訂機票出去玩。」

「去哪啊？」
「隨便，日本好啦！反正我要出去玩，老公我好悶啊！」
他笑笑的開玩笑回：「悶什麼啦，自己去想辦法快樂..
那你想去日本哪？」

有點煩悶的日子，慶幸有這個頗懂得把我張牙舞爪的毛摸順的奶爸。幾天前他看了一本書，然後問了我一個問題：「你最要好的朋友是誰？」愣了幾秒後，我看著他。他看我答不出來，他說：「我剛看這個問題，想了又想，答案就妳啊。」我說：「真的捏，我也是，怎麼會這樣，想不出有哪個是最好的朋友了？！」這個最近常被我抱怨奶爸都不奶爸的他，很認真的排除目前星期二的既定安排。下學期開始，期待我們星期二充電約會；下學期開始，怨婦應該就不再怨婦了吧？！